(本文为古言小甜文《贤妻》下篇,上篇已发表,可进主页阅读。)
入宫当日,林如茵故意穿了一件褐色礼服,低调而不张扬。
这是她最驾驭不了的颜色,跟她的肤色和气质很不相配,瞬间拉低了她的颜值。
但今日,她需要这个效果。
夏天钰骑在高头大马上,银甲红袍,意气风发。
快到宫门口时,他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,想起了一些往事。
第一次见林如茵时,他刚考上武状元,正等着进宫面圣。
宫门外,来了一顶精致小轿,经过他身边时,恰逢武榜眼的马受惊难控,冲向轿子。
轿夫受到惊吓,丢下轿子,四散逃开,而轿中人却对危险一无所知。
眼看疯马嘶鸣,抬起前蹄就要踩在轿顶上,夏天钰飞扑过去,扯住马缰绳,凭一己之力,将马蹄挪开。
马蹄重重踩在青石板上,发出剧烈的鸣响,若踩在轿子上,轿中人非死即伤,当真是千钧一发。
轿中人跌跌撞撞地从轿中走出,绝美的小脸苍白如雪。
“谢谢你。”她对着夏天钰的背影道谢,语气真诚,却打着颤,想必吓坏了。
夏天钰侧身点了点头,将马转交给宫门侍卫,再回头看时,她已被丫鬟婆子搀进宫中。
他听周围有人议论,说此女是太子的意中人,未来的皇后娘娘。
没想到,如今的她不是皇后,而是他的妻子。
夏天钰摸了摸始终无法伸直的左小指,颇为感慨。
当日救人心切,导致左小指骨折错位,至今无法恢复。
但也因为这场意外,让他对她念念难忘。
林如茵坐在轿中,很是紧张,怕入宫后遭人非议,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,一直在练习微笑。
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,便掀开帘子去看,发现夏天钰下马解甲,交给守卫,只剩红衣如雪,傲然而立。
背影很熟悉。
突然,她想起一件事,轻声唤道:“夫君——”
夏天钰听到动静,弯腰凑到轿边,“怎么了?”
他爱极了她叫他“夫君”时的声音,那般柔软,那般情切。
林如茵咯咯一笑,很是开心,“我想起来了,我曾在宫门口见过夫君,那日,多谢夫君出手相救。”
“你我之间,无须客气。”夏天钰也笑了,将她从轿中扶出,牵着她的手入宫而去。

通往群臣宴的路很长,林如茵拉着夏天钰温暖有力的手,心中的紧张之感逐渐消失。
文武百官在殿外行过跪拜礼后,按品级官阶一一入殿。
夏天钰官拜四品,可入主殿用餐。
林如茵身为四品外命妇,可入偏殿用餐。
偏殿里,觥筹交错,宫侍往来,一派热闹景象。
皇后娘娘和各宫妃嫔早已在此等候,众外命妇纷纷见礼问安。
察觉到诸多视线落在发顶,林如茵不动声色,将头埋得更低。
她知道这些视线来自皇后和妃嫔,想必她们都听说过她与李旭之间的往事。
李旭当太子时,一直不肯娶太子妃,只等着林如茵长大后娶她,整个东宫连个有品级的女人都没有。
想当初,多少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想进东宫,均被林如茵这个绊脚石所挡。
如今,她们得偿所愿,成了妃嫔,反倒是林如茵落了势,要给她们磕头请安。
皇宫娘娘不算绝色美人儿,但知书达理,气质雍容,足可胜任国母之责。
她虽多看了林如茵几眼,倒也没为难她。
众妃嫔环肥燕瘦,争奇斗艳,各有家世与美貌。
一些性子直爽的妃嫔看林如茵很不顺眼,忍不住嘲讽了她两句。
尤其是良妃娘娘,刻意走到林如茵身边,小声笑道:
“夏夫人,你可认得本宫?呵呵,想必是认得的,毕竟,咱们缘分匪浅,境遇却大大不同。如今,本宫深得陛下宠爱,想必夏夫人,也过得很幸福吧?”
“良妃娘娘抬爱了,臣妾怎敢跟娘娘相提并论。臣妾与夫君心意相通,多谢娘娘关心。”林如茵低眉顺目,谦卑有礼,心中却忍不住在想:难道,夏天钰喜欢这种锋芒毕露伶牙俐齿的女人?
听到“心意相通”四字,良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,轻哼一声,甩袖而去。
林如茵困惑不已:难道,良妃娘娘还没忘了夏天钰?
无论众妃嫔说什么,林如茵始终保持微笑,有礼有节,反倒惹得众人不好意思再针对她,以免有失身份。
偏殿与主殿之间仅隔了几根柱子和一道屏风。
林如茵清楚听到了李旭的声音,比从前少了几分阳光朝气,多了几分成熟稳重。
宴会终于开始,每个人的饮食各不相同。
外命妇们很是惊喜,感恩皇后娘娘思虑周到,特意准备了每人爱吃的食物。
林如茵掀开眼前罩子,见盘中食物热气腾腾,香飘四溢,竟是一条无头草鱼。
鱼腹之上,隐隐显出一个“安”字。
用意很明显:警告她安分守己,否则,便会如这条草鱼一般,丢掉脑袋。
林如茵微微抬眸,看向皇后,发现她并未看向这边,但嘴角得意的笑,却有些刺目。
皇后身份尊贵,不便当众羞辱她,便用这样的方式警告她,让她绝了进宫的念头。
林如茵心中苦涩,面上却一派恭敬,起身向皇后道谢。
宴会进行到一半,只听主殿传来“恭送陛下”的声音,想是李旭醉了,提前离席。
他自幼酒量浅,喝不了几杯便醉,醉了倒也不吵不闹,只想睡觉。
李旭一离开,主殿反而更热闹了,文武百官离席敬酒,越喝越高兴。
宴席进行到尾声,皇后推说累了,回宫休息,让淑妃娘娘代为招待众外命妇。
这时,有名小宫女悄悄来到林如茵身边,在她耳畔小声说了一句话:有人要见你!
是谁?
李旭还是皇后?
无论是谁,她都不能去。
林如茵扶着额头,谎称身体不适,让那名小宫女回去复命。
小宫女很着急,偷偷塞给林如茵一枚暗玉扳指。
是李旭的。
那她更不能去了。
无论如何,她都不能再跟李旭见面。
见林如茵执意不去,小宫女只好回去复命。
或许是没完成任务心中紧张,她竟忘了拿走暗玉扳指。
或许是李旭只让她将暗玉扳指交出,没让她再带回去。
林如茵怕被人看到,只好将暗玉扳指塞进袖中。
宴会结束后,林如茵急于找到夏天钰,跟他一起回家,没想到太后召见,还派了四名宫女“请”她。
林如茵来到太后宫殿,跪地请安。
“起来吧。”太后慈眉善目,很是和蔼。
林如茵却知道,她能从普通妃嫔做到太后之位,心机绝不简单。
“和夏家小子相处如何?”
“回太后,臣妾与夫君相处极好。夫君对臣妾温柔体贴,很是疼爱,谢太后为如茵择此良婿,让如茵终身有靠。”
林如茵以额伏地,真诚谢恩。
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,这才费心帮你撮合。夏家底蕴深厚,家教良好,绝不会亏待了你,你便好好过你的日子吧。”
停顿片刻,太后继续说道:“你很懂分寸,哀家很满意。记住,今后也要如今日这般,洁身自好,不授人以柄。”
林如茵惊出一身冷汗,原来,太后知道李旭找过她。
看来,李旭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,前朝有权臣舅舅把持朝政,后宫有嫡母太后监视操控。
林如茵有些心疼他,却不能表现出来。
他们不再是同一世界的人,不该再有交集。
一旦纠缠不清,不但她有危险,连他也会有麻烦。
大雨倾盆而至,夏天钰将仅有的雨伞倾斜到林如茵这边,自己的半边身子却被雨水浇透。
林如茵见状,缩进夏天钰怀里,拉过他的手臂搂紧自己,淘气地笑道:“这样,我们两个都不会淋湿了。”
她个头娇小,只到夏天钰肩膀,此刻缩在他怀里,被整个儿裹住,只露出零星衣角,仿若一体。
身边大大小小的官员及他们的夫人,见两人如此亲近,纷纷投来窥视的目光。
有些人,也学着他们的样子,靠在一起。
但更多人,不好意思大庭广众如此亲密,只能任雨淋湿。
夏天钰察觉一道炽热视线在不远处窥伺,不动声色搜寻,竟发现了躲在树后的李旭。
今日宴上,陛下的目光好几次落在他腰间荷包上,显是对她旧情难忘。
夏天钰没有声张,假装什么都不知道,低头看向怀里的林如茵。
发现她正歪着小脑袋欣赏地面的水泡,偶尔轻跳一下,踩坏一个大一点的水泡。
精致的绣花鞋早已湿透,她却毫不在意。
玩得痛快了,便抬头冲他一笑,眸中满是纯真爱意。
夏天钰回以微笑,将她搂得更紧。
百官全部出宫后,又宽又长的道路反而变得越发吵闹,落雨“啪嗒啪嗒”敲打着地面,一阵急似一阵,吵得李旭心烦意乱。
突然,他发现路边有什么东西,在宫灯的照耀下,折射出淡淡光芒。
捡起来一看,竟是他让宫女交给林如茵的那枚暗玉扳指。
原来,她知道他在看她。
既然她选择将扳指丢在宫里,说明她要彻底跟他断绝关系。
“可是茵茵,你这般轻易便忘了我,我要如何才能忘记你?”
回到夏府时,已过子时。
林如茵浑身冰凉,夏天钰身上反而很暖。
沐浴过后,林如茵缩在夏天钰怀里,将冰凉的身体紧贴着他,甚至还淘气地将冰凉的脚放在他温暖的腹上。
“这可是你主动惹我的。”
念她劳累半日,夏天钰本想体谅一番,让她好好休息。
如今,谁都别想睡了。
“啊,夫,夫君……”林如茵轻呼出声。
夏天钰蛊惑道:“睁开眼睛,看着我。”
林如茵缓缓睁开眼,眸中只有夏天钰情动的脸。
“我是谁?”夏天钰一边动作,一边问她。
“夫,夫君,我的,夫君……”林如茵言语破碎,语不成声。
“好,记清楚我是谁……”
每次亲密接触,夏天钰总喜欢逼林如茵睁眼看着他,认清他。
每缝此时,林如茵都会极力保持清醒,一遍遍回答:“我认清了,你是我夫君,我男人。”
她大概能猜到夏天钰心中的不安,所以努力安抚他,顺从他。

“小姐,您真的要亲自为姑爷做衣服吗?”蓝梅不确定地问道。
林如茵看了蓝莓一眼,哭笑不得道:“当然是真的,我这次可是想了好久,才下定决心,要亲手为夫君做一件衣服。”
蓝莓撇嘴,“可是小姐,就凭您那手艺,即便做了,姑爷会穿吗?”
林如茵停下脚步,沉思片刻,释然道:“不穿没关系,那我继续做,直到做出很漂亮的衣服,他一见到就想穿为止。”
主仆二人走进布庄,让老板介绍好布料。
可老板介绍了好几种,林如茵都不是很满意。
“这位夫人,咱家仓库里还有几种上好的布料,您要不要去看看?”
林如茵不疑有他,跟着掌柜去了仓库。
仓库里挂满了一排排布料,种类繁多,五颜六色,确实比柜台上的还好。
“掌柜的,这件……”林如茵本想询问,回头却发现掌柜消失了,连蓝梅都不见了。
仓库的门不知何时被关上,整座仓库只有窗缝传来的呜呜风声,如诉如泣。
林如茵有些惊慌,跑过去开门,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熟悉至骨髓的声音。
“茵茵——”
以前,她很喜欢听李旭这么叫她,明明是很普通的两个字,她却总能从中听出甜蜜和宠溺。
林如茵站定,转身,看向层层叠叠的布料。
她知道,李旭就隐在某匹布料之后。
“李旭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很久没叫过这个名字,乍然叫出来,竟有些陌生。
“茵茵,我想见你,很想很想。”说话声响起的同时,还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。
“站住——”林如茵后退两步,声音急切而痛苦,“不要过来。”
脚步声停了,李旭的声音更痛苦,“茵茵,为什么?”
林如茵一直退到门上,靠着门才能站稳。
“陛下,你我缘分已尽,天各一方,本就不应该见面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才有勇气继续说道:
“陛下,我正努力融入新生活,讨好我夫君,因为我只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,求您不要破坏它。您如今身份尊贵,理应专心朝政,安抚妃嫔,不应该冒险出宫,私见臣子之妻。”
一句“臣子之妻”,刺痛了两人的心。
脚步声又响起,李旭执意向前,“茵茵,我顾不了那么多,只想见你。若你想怪我,便怪吧。这世上怪我恨我的人,还少吗?”
林如茵几乎看到了李旭的靴子。
她扑过去,用双手紧紧扯住布料,因为太过用力,指甲劈裂渗出血,染红了布料一角。
“李旭,我们不能再见面,绝对不能。”
李旭没有出声,只有周围的布料随风而动,发出“刷拉,刷拉”的响声。
许久之后,李旭才说道:“好,既然你现在不肯见我,我不强求。总有一天,我会让你求着见我——”
仓库里再也没有动静,李旭离开了。
从布庄出来,林如茵颇有些失魂落魄。
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,发泄心中的愁苦,等收拾好纷乱的心情,她才能回家。
夏天钰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,看她来来回回绕了三圈,始终不想回家。
一直走到他们第二次相遇的地方。
那次,林如茵去西市买东西,被小偷偷了钱包。
是夏天钰将钱包追回,却没亲手还给她,而是转交给属下。
他远远看着她向属下道谢,还送给属下一件革制的蹀躞带。
如今,那件礼物被他珍而重之地藏在衣柜里。
回到家后,夏天钰到处找不到林如茵。
寻了许久,才在院中的角落里发现她。
她坐在地上,双手抱膝,缩成小小的一团,正仰头盯着天上的月亮。
今晚月圆,月亮如盘,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大半个院子,却照不到这小小的角落。
“在做什么?”夏天钰知道林如茵心情不好,想一个人静静,但他还是走过去,蹲在她身边。
他希望在她难过的时候陪着她,守着她。
林如茵指了指月亮,又指了指旁边的梯子,笑道:“我本想爬到屋顶看月亮,可惜太高了,我不敢上。”
“这有何难。”夏天钰搂住她的腰,“嗖”的一下,飞到屋顶上,找了个安稳的地方,扶她坐下赏月。
“要是有酒就好了,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。”林如茵以手托腮,对月轻叹。
夏天钰从腰间解下酒囊递给她,叮嘱道:“少啜即可,不要多喝。”
林如茵小口喝着酒,靠在夏天钰怀里,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:“夫君,那天在宫里,我见到了良妃娘娘,你还喜欢她吗?”
若是平时,她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,但此刻,她有点醉。
夏天钰很是吃惊,没想到她会这么问,反问道:“你为何以为我喜欢她?”
林如茵侧头盯着夏天钰的脸,解释道:“因为你不喜欢我,所以我猜测,你对她旧情难忘。”
夏天钰当真哭笑不得,“我与她素未谋面,何来喜欢?茵茵,我喜欢你,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你。”
若是平日,他绝不会轻易表露心意,怕惹她厌烦,但此刻,他希望她知晓他的心意。
“真的?”林如茵哪里肯信,直到发现夏天钰腰间换了一条革制的蹀躞带。
那日,她将它随手送给了一名小兵,可那小兵拿到后却呈给了一名将军。
原来,那名将军就是夏天钰,这么久了,他竟一直收藏着。
见林如茵一直盯着蹀躞带看,夏天钰笑道:“茵茵,我喜欢你,第一次见你便喜欢你,只是……”
林如茵依偎在夏天钰胸前,心中颇为欢喜,“我也喜欢夫君,好喜欢好喜欢,是一种对其他人都不曾有过的喜欢。”
她没有说谎,她确实喜欢夏天钰。
一次次的亲密接触,一次次的言语安抚,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在乎。
“可我总觉得,夫君戴了一张面具,让我无法看透你的心思,只能小心翼翼,怕惹夫君生气。我总在想,我眼前的夫君,是真正的夏天钰吗?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心意?”
无法了解夏天钰的内心世界,让林如茵很不安。
“茵茵又何尝不是呢?总是这般小心翼翼,伪装自己,表面看去是温柔顺从的贤妻,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,我却无从知道。”
原来,夏天钰也无法了解她的内心,同样在不安。
林如茵看着夏天钰,问道:“夫君觉得我在想什么?”
夏天钰迟疑片刻,苦笑道:“你本应是陛下的女人,心中一直有陛下,又怎会看上我这等武夫?我,怕自己配不上你。”
原来,他心里是这么想的,难怪对她若即若离,无法交心。
那么说,洞房花烛夜那晚,他迟迟不肯入新房,便是怕她不愿接受他?
林如茵跪坐在夏天钰面前,双手捧起他的脸,问道:“夫君,我现在是你什么人?”
“……”夏天钰怕她掉下去,搂住她的腰,“是我的妻子。”
“不光是你的妻子,更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女人,我可不许你纳妾哦。”见夏天钰被自己逗笑,林如茵继续说道:
“而你,不光是我的夫君,更是与我共度余生之人。我们会相亲相爱,白头偕老,我心里只有你,也希望夫君心里只有我,好不好?”
夏天钰痴痴望着她,笑道:“……好。”
心意相通后,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。
但凡夏天钰在家,两人便会腻在一起,如连体婴一般,做什么都不分开。
公公婆婆自然希望看到这番情景。
也就大嫂和小姑子惯会阴阳怪气,将“成何体统”挂在嘴上。
林如茵从不知道,夫妻生活可以这么快乐有趣。
她从小桥上直接跳进夏天钰怀里,抬手搂住他的脖子,跟他一起看河里的游鱼。
夏天钰力气很大,抱着她跟抱着一团棉花似的,毫不费力。
有时,他甚至会故意使坏,抱着她练上一套腿法,闪转腾挪,轻灵迅捷。
林如茵又惊又怕,紧紧搂着他,在他怀里咯咯直笑,笑声传遍整座院子。
三个月后,林如茵拉过夏天钰的手,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,羞涩地埋进他怀里。
“???”夏天钰太过惊讶,差点从床上摔下来,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满脸欣喜。
林如茵怀孕了,整个夏府几近沸腾。
大哥大嫂成亲多年,尚无子嗣,公公婆婆早就盼着抱孙子了。
“若不是儿子,是女儿呢?”林如茵斜倚在榻上,问陪在身边的夏天钰。
夏天钰轻轻帮她揉着腿,笑道:“女儿更贴心,我会更喜欢。”
大嫂对林如茵的态度越来越差,婆婆越说孕妇受不得刺激,她越偷偷跑来对林如茵冷嘲热讽。
林如茵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姿态,每次都将大嫂堵得哑口无言,气人不成,反倒自己生了一肚子气。
小姑子夏天琴喜欢孩子,对林如茵的态度大为好转,一心等着小侄子降生。
连家里给她找婆家,她都提不起兴致。
最近,夏天钰很忙,常常十天半月无法回家。
但每日都会派贴身侍卫给林如茵送信送补品,叮嘱她好好调养身子,不要操劳。
直到很久之后,林如茵才知道,李旭做了件大事。
他步步为营,暗中笼络势力,将权臣骗入宫中,以迅雷之势处死。
接着便以强硬姿态,接手了权臣在全国各地的权力。
太后被囚禁在后宫安养天年,皇后被打入冷宫。
朝堂乱了许久,才慢慢恢复平静。
没人知道年纪轻轻的李旭是如何打败权臣的,但他就是做到了。
天下再也没人敢瞧不起他,说他是傀儡皇帝。
群臣反而因此心有戚戚,更忠于李旭。
可夏天钰却突然被下了大狱。
据说他办事不利,让权臣的部分余党逃脱了。

“这怎么可能?”大哥第一时间站出来反驳。
“天钰对陛下忠心耿耿,凭借一身好武艺及缜密的心思,帮陛下抓捕了不少乱臣贼子,立下大功,怎会突然办事不利,让贼人逃脱?”
夏天钰的师父林将军也提出质疑,“凡是跟随权臣的乱臣贼子杀的杀,抓的抓,都记录在册,没听说谁逃走了……”
夏家人心惶惶,四处寻找门路,想见夏天钰一面,问清楚情况。
可多方求助,均无功而返。
夏天钰是陛下亲自下旨抓的,其他人哪敢插手?
大哥好不容易从一名老狱卒那里得知:夏天钰受了重刑,情况不容乐观。
公公婆婆唉声叹气,几乎求遍所有亲戚朋友,可就是没人敢帮忙。
大嫂终于抓住机会,对林如茵冷嘲热讽,说都是因为她,小叔才招致无妄之灾。
夏天琴急得指着林如茵的鼻子,让她快点想办法救二哥出来。
林如茵回了一趟娘家,打开那只朱红色柜子,从里面翻出一枚小小的木制令牌。
这枚令牌是李旭亲手做的,正面刻着双飞蝴蝶,背面刻着一个“旭”字。
李旭曾说过,这枚令牌代表他,将来无论林如茵有何事求他,都可以拿令牌去见他。
他必出手相助,决不食言。
“女儿,你当真要入宫?”母亲担忧道。
“是。”
“可陛下他……”
林如茵自然能猜到:李旭故意针对夏天钰,目的在她。
“那我也要去。”
她要好好跟李旭谈一谈,谈得拢自然好,即便谈不拢,她也要试一试。
林如茵入宫求见皇上,却被拦在宫门外。
她突然想起李旭那天说的话:“既然你现在不想见我,我不强求。总有一天,我会让你求着见我。”
林如茵跪在宫门口,将那枚令牌托在掌心,守卫见状,再次入宫通传。
宫门口的青石板又硬又凉,硌得膝盖火辣辣得疼。
林如茵身姿笔挺,一动不动,心中打定主意:见不到李旭,绝不离开。
好在这一次,李旭终于准她入宫。
见到李旭时,他正坐在空寂的大殿中闭目养神。
左手托额,右脚翘起,身体斜倚在御座上,很是慵懒。
大半年没见,他早已不是林如茵记忆中的明媚少年,反而线条凌厉,身姿奇伟。
李旭容貌出众,是那种飞扬自信的俊美,如今再加上冷峻倜傥的气质,更显神圣威严。
等林如茵跪倒在地,将木制令牌转交内侍,李旭才缓缓睁眼,从御座上走下来,想将她扶起。
林如茵稍稍后退,避免与他有所接触。
李旭眼神一冷,倒也没说什么,将手收回,转身背对林如茵,“你求见朕,所为何事?”
他本想好好惩罚她一番,让她在宫外多跪一会儿的,可最终还是舍不得。
他想见她,更想亲近她,可惜,她总躲他,非要跟他划清界限。
“陛下,夏天钰到底犯了什么罪?”林如茵没有拐弯抹角,而是开门见山。
此时此刻,废话无用,她只想知道李旭的真正目的。
“茵茵认为呢?”李旭冷笑,她果然是为了夏天钰。
“受圣旨所迫娶了我?”提及此事,林如茵替夏天钰委屈。
他明明只是被迫接受了皇家的赐婚,明明只想对她好,为什么还要遭受牢狱之灾?
李旭转身,语气恼怒,“茵茵这么说,是想指责朕假公济私,携怨报复?”
林如茵:“……”
难道不是吗?
李旭面色阴冷,丢给林如茵一张纸条。
原来,夏天钰因一时心软,放走一名孕妇。
这名孕妇的丈夫,曾是权臣的得力手下,已被凌迟处死。
“他……”
林如茵知道:斩草不除根,后患无穷,这件事夏天钰确实做得不妥。
可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,谁又忍心下手?
她甚至能猜到夏天钰为何放这名孕妇走。
只因她也有了身孕,夏天钰推己及人,想到自己的孕妻罢了。
细细想来,这件事并非罪大恶极,总有办法周全和补救,根本没必要将刚立了大功的臣子抓捕入狱,寒了其他臣子的心。
“陛下要如何处置他?”林如茵问道。
李旭转身看着她,冷声道:“放走逆党,自然与逆党同罪,死不足惜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林如茵再次跪在李旭面前,恳求道:“可有其他法子活命?”
李旭低头盯着林如茵,眸光似铁,“你觉得呢?”
“若我将这名孕妇抓回,交给陛下,陛下可否对夏天钰网开一面?”
她是有些身手的,但母亲说,大家闺秀不可打打杀杀,因此从未示人。
这件事只有李旭知道。
“哼,无论如何,他犯的错都不能一笔勾销。”
夏天钰的罪,根本就不是放走一名无关紧要的孕妇,而是他不识时务。
昨日,他曾派人给夏天钰送去纸笔,不是让他供述罪行,而是让他写休书。
只要他肯写,便可活命。
不写,便是死路一条。
没想到,那个可恶的夏天钰,竟然宁死不写。
他宁愿去死,也不想跟林如茵解除夫妻关系。
若不是怕林如茵怪他怨他,他早就把夏天钰千刀万剐了。
林如茵重重磕了个头,起身道:“臣妾明白了,容臣妾告退。”
见林如茵转身便走,李旭一把扯住她的手腕,将她拉了回来,追问道:“你明白什么了?”
林如茵:“明白夫君必死无疑,我这便回去准备一番,与夫君同生共死。”
李旭眸中盛满怒火,虽努力克制,可手上却忍不住用力,“茵茵,你要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我?”
林如茵试图收回酸疼的手腕,却挣不脱李旭,“不敢,臣妾只是实话实说,请陛下放手。”
李旭将她拉进怀里,紧紧抱着她,叹息道:“茵茵,若你答应回到朕的身边,朕或许可以考虑饶他一命。”
原来,他心里真是这般想的。
林如茵猛地挣脱他的怀抱,向后退了几步,“陛下,我是他的妻子,与他荣辱与共,您辱我,便是辱他,既如此,我们不求苟且偷生,只求生死与共。”
林如茵知道李旭想要得到她,但她不能顺他的意。
否则,不但林家和夏家会沦为笑柄,李旭更会遭人非议。这绝不是明君圣主该做的事。
更何况,她深爱夏天钰,不想伤害他半分。
“你——”李旭本想上前的,听了这话,面色阴郁地停下脚步,质问道:“你当真如此在意他,宁愿死也不离开他?”
“是。”
“你……”
林如茵走得坚决,李旭再也压制不住胸中怒火,将奏折统统摔在地上。
他刚登基时,受制于母后和舅舅,被迫立后,被迫赐婚,暂时舍弃了林如茵。
本想趁此机会让母后和舅舅放松警惕,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,夺回权力后再接回林如茵,给她后位。
没想到,短短半年,她竟爱上夏天钰,愿意为他而死,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。
他已经失去她了吗?
呵,怎么可能?
她是他的,他绝不会轻易放手!

回夏府的路上,林如茵突然被坏人抓到荒郊野外。
这些人自称是权臣旧部,均有亲朋好友被夏天钰杀害或抓捕。
他们要杀了林如茵,为死去的亲人朋友报仇。
这群人不但明目张胆地在京郊举行复仇仪式,甚至还将林如茵的画像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。
让京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,林如茵落入了逆贼之手。
林如茵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没想到竟有人来救,可救她的人却又将她打晕。
她醒来时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宫殿里,身边只有宫女。
林如茵挣扎起床,想要离开,却被宫女拦住。
她们说,没有陛下的旨意,她不可以离开。
林如茵思前想后,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是李旭的人救了她,而她也被李旭的人打晕的。可他们为何不将她送回夏家,反而送进宫来?
“身子可好些了?”李旭自殿外而来,穿了一身儒雅常服,却掩盖不了天生的帝王气质。
见林如茵已经沐浴梳洗,换上他送的衣服,李旭很高兴,走过来便要拉她的手。
“见过陛下。”林如茵后退几步,跪倒在地,“多谢陛下救命之恩,还请陛下将臣妾送回夏家,臣妾感激不尽。”
“……”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散,李旭冷了脸,看着林如茵沉默不语。
许久之后,他才说道:“你回不去了,林如茵已死,尸首已送回夏家,从今往后,你便是朕的如妃娘娘。”
“什么?”林如茵猛地抬头,难以置信。
李旭竟对外宣称,她死于乱臣贼子之手,帮她伪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?
如妃娘娘?呵,是不是从此后,她就要被困在这小小的宫殿里,再也无法见人?
李旭坐在床边,笑容颇有几分得意,“你不愿背叛他,有损名声。所以,我帮你想了这个好主意。如今,你再无顾虑,可以安心陪在我身边了。”
林如茵好不容易才压下胸中怒气,“陛下,您错了,我之所以要跟夏天钰在一起,不是因为他是我夫君,更不是因为我怕背叛他后背负骂名,而是因为我爱他,我想永远跟他在一起。”
李旭的手指用力抓着被褥,也克制着火气,“你爱他?你怎么会爱他?你们成亲时才刚认识,哪里那么容易爱上?我们呢,我们自幼相识相爱,理应相伴相守。茵茵,跟我在一起吧。”
林如茵苦笑:跟你在一起,就能更幸福吗?
想当初,你为了皇位舍弃了我,说明你心中更爱权势。
再说了,你后宫佳丽无数,心里早晚还会有别人,不会只爱我一个。
夏天钰不同,他爱我,心里只有我。
想到夏天钰,林如茵心中满是甜蜜。
李旭千方百计想得到她,一定曾从夏天钰那里下手,但夏天钰没答应,所以李旭才直接对她下手。
林如茵笑道:“陛下,遇到夏天钰后,我才明白,什么是爱情,什么是夫妻。这辈子,我只会跟他在一起。陛下,我们已经错过了彼此,再也无从弥补,我有夫君,你有嫔妃,只求各自安好,彼此祝福。”
林如茵不吃饭,不睡觉,不允许任何人碰她。
她变得很虚弱,甚至连汤药都喂不进去。
李旭知道,再强留她,只能留住她的尸首。
不光她的,还有夏天钰的。
那个混账,根本不肯认领“林如茵”的尸首,固执地跪在宫外,等待自己真正的妻子。
“……好,我放你走。”
被抬出皇宫时,林如茵忍不住回了头。
可惜,夜色笼罩下,已看不清李旭所在的宫殿。
脑海中却浮现李旭坐在御座上那孤独落寞的身影。
她不希望他活成这样,更希望他能忘记过往,接纳新人,让自己快乐一点。
可惜,这样的话,已经不需要她说出口,总有一天,他会明白,快乐的生活是需要自己去体会的,而不是靠别人赋予的。
来到宫门口时,林如茵正看到夏天钰跪在地上的身影。
他脸上身上都是伤,憔悴而固执。
“夫君——”林如茵轻声唤他。
“茵茵——”夏天钰飞扑过来,将她搂进怀里。
他们之间,始于一场赐婚,终于一场爱恋。
从此不离不弃,生死相依。
(本文完,我是@水儿写故事,关注我,为你分享更多原创短篇小说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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