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伤心人间无期别(1)

——抹泪思姐夫

(长篇纪实体)

杨崇德

外面的天,黑沉沉的。空中的雨,淅沥沥的。

先生说,到时候了。

于是,年轻的后生们,一声吆喝,便将您的棺木,顷刻间扛在了肩上。

在那个天未亮、雨未停、哭声呼天抢地的悲怆凄悯中,您默默地离开了那个苦心经营四十多年的家。

我套上临时得到的雨衣,戴上雨帽,泪流满面地跟在人流后面。

望着您那副黑漆漆的贴满红花的棺木,在人流之中一高一低地往外移去时,我的心一下子膨胀起来,变得异常难受,哗的一下,它仿佛已经碎了。

我泪眼汪汪地在心里喊着:大姐夫!大姐夫啊!您现在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们了吗?

就在两天前的早晨,7点过5分。我行走在上班的路上。小妹崇香给我打来了视频。她说,大姐夫他想看看我。

我们立刻连通了视频,您的爱子、我的外甥华连,拿着手机对您说:爸,是大舅舅呢,您还认识他吗?

此时,您没了说话的力气,只是对我点了点头。

我忍着泪,对您说:大姐夫啊,您要好好保养着,我下周抽时间来看您!

您似乎听明白了,艰难地举起您的右手,朝我招了招。

想不到,12个小时后,也就是2021年3月5日晚上的7点过5分,您忍受得心衰竭、肾衰竭等一系列的病痛,默默地走了。

当晚,我听到您离去的消息时,我正在楼房下,我只能默默地转过身,望着您所在方向,半天不语。我只感到两眼所溢出的泪水,顺着我的脸颊,默默地流到我的嘴边。热乎乎的。

第二天,我来到您身边时,您已经躺进了棺木。

棺盖斜开着一个小口。等候着我见您最后一面。

您静静地躺在里面,嘴含朱砂,很是安详。

我嘴里不停地喊着“大姐夫”三个字。

您不应。

您已经作别了这个世界。

但是,我却相信,您的灵魂,没有离开,您一定就在那个中堂屋的上空盘旋着!您一定看到了我泪水汪汪地喊着您!或许,您也在某一个地方哭泣着。

生死之别,有谁愿意呢?有谁不痛哭流涕呢?

我把左手伸进您的棺木里,我在您的脸上、您的额头上,摸了又摸。大姐夫啊,您真的走了啊!

我摸到的,是一手唤不醒的冰凉。

大姐夫啊!大姐夫啊!您受苦了啊!

一周前,您从怀化坐轮椅乘高铁来长沙,是想在著名的湘雅医院多争取到一些人间时光。

那一周,我的心思无法集中,每天都要抽时间来看您。我希望,您能在省城得到您所要的结果:慢慢地好转,多活上几年。

可是,一周下来,湘雅附二医院还是无能为力了。严重的尿毒症晚期,您只能靠血透支撑着生命。

姐夫啊,不是钱的事,钱您放心,有您五个孝敬的儿女,还有我们其他六姊妹,是您身上的病太多了啊,鼻癌心衰、肾衰、痛风等引发出来的各项指标,都已经让医生无所适从了。

医生要把您安排到重症病房去。

您说,那就回去算了,回三家田去。

我握着您的手说:姐夫,您认识我吗?

您鼓着眼睛,很清晰地说:你是我的老弟。

我又问:那我在哪里上班?

您说:省农行。

我又问:大姐夫,您还记得起我们穷天吗?

您说:记得,可我好久没去了,恐怕现在都已经荒了。

我说:穷天现在都已荒了,穷天现在只有十几个人住在那,到您们三家田去的那一条路,都已荒了,不好走了。

从我们的对话中,我知道您还很清醒,就是病情越来越差了。在湘雅附二的一周时间里,您接受的仍然是血透,和住在怀化医院两三个月的治疗差不多。

那天,120车把您从长沙运回怀化时,也是一个下雨天。

您被推进车房时,我钻了进去,握着您的手,对您说:大姐夫,今天您要回怀化了。

您当时很清楚,点了点头。

您想对我说点什么。可是,您没有力气,声音很小。

120车发动时,我站在雨中,任凭着雨水和泪水交织。

我在想,这一别,会不会是永别呢?

还是您牵挂着我啊,要不是3月5日那天早晨,您想看看我,想与我视频,湘雅医院这一别,可真的算是永别了。

大姐夫啊,这两三年来,我尝到了与亲人永别的痛苦滋味。2019年,咱们的老父亲走了,就二十多天时间,说走就走;现在呢,桃花还没开,清明还没到,您的66岁生日还差二十多天,您却一周之内,离我们而去。

这怎能不让我呜咽不已呢!

爹娘生养我们一共七个。我是老四。

我的上面是,大姐、二姐、三姐;我的下面是,大妹、二妹、小弟。

这样的生育顺序,放在山高路陡的穷天生产队,当然意味着我的爹娘,他们是多么劬劳和辛苦了。

然而,在咱们爹心中,就是再辛苦,他也要为他的儿女们谋最大的幸福。

那时,我在六华里外的四卧龙村读小学。

一次,放学回家,我发现屋里坐了个老婆婆,头绾着黑纱巾,对我笑眯眯的。

我把书包往菜碗旁边的钉子上一挂,有些胆怯地从那个老婆婆身边走过。

老婆婆态度和蔼地对我说:放学啦?

我“嗯”了一声,就冲出了屋门。

我来到娘的身边,悄悄打听那个老婆婆是什么人。

娘笑嘻嘻地说:是媒婆呢,给你大姐来作媒的。

我虽然只在读小学,我当然知道媒婆是做什么的。媒婆就是要把我可爱的大姐从我们家分开的人!

我当时就憎恨起她来了:老太婆!笑面虎!把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女儿嫁了,到我们家来干什么?

晚上,娘还是破天荒地杀了一只鸭。

媒婆碗里,堆着一只鸭肝。是娘夹给她的。老媒婆吃得很得意。

媒婆一边咬吃着鸭肝,一边介绍说:那个男的,长得肥壮,块头又大,开过拖拉机,又会打算盘呢!

娘似乎很开心,爹也变得笑容可掬了。我的大姐,当然害羞,她连夹菜都不好意思拢身了。

二姐、三姐她们,却不在乎什么,反正论嫁的是大姐,暂时与她们无关。我却越听越感到有些失落了,这不是明摆着要把我大姐从我们家弄出去吗?

娘又在给媒婆夹好吃的。

我似乎有些生气,便把鸭骨头之类的硬货,往老太婆座位下面丢。

老婆婆仍然很神气,又在说:那个男的,八姊妹,四兄弟,他又是满崽。这样的人家,谁敢欺负呢?就是打着灯笼,到铜湾坪里转几圈,也难得找到这么好的人家!

老婆婆胯下的鸭骨头起作用了。

我家那条老黄狗和院子里的一条狗,因为抢骨头,在老婆婆的座位旁边打架了。它们咬得直打滚。

爹墩起脚,凶着那两只打架的狗。

我却幸灾乐祸!我巴不得哪条狗把这个讨厌的媒婆给咬一口!

可是,爹娘脸上高兴的事,我却高兴不起来。

我舍不得我的大姐。

她要嫁人了,我们家里就要少一个人了。

放寒假的一天夜晚。吃过晚饭,我们一家人围着在火炕旁。

爹要大妹把屋门给关上。

爹要说事了。爹这天到了铜湾赶场。

爹对娘说:从崽的事,我今天去访了。

从崽,就是我大姐的名字。是爹取的,有点俗,可是叫了十八九年了。大姐也不计较什么。大姐也没念过书。她就是计较,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来,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。

爹说:三家田那地方,媒婆讲得没错,是要比我们穷天宽阔、平展,田亩也生得好,水也充足,不怕天旱,呷饭应该是没问题的了。

娘听到很入神。

大姐坐在一边,没有吭声,她低着头,手握铁钳,在火堂里扒火星。

二姐、三姐当然都明事了,她们只是抿着嘴巴在笑。

爹自己也开着笑脸说:今天真是碰到稀奇了,我刚走到三家田屋当门,就碰到一个老妇女。我问那个老妇女,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叫廖拾妹的。老妇女说,知道啊。我问她这个后生怎么样。她说,还可以。她问我找他做什么。我不好明讲。那个老妇女,后来指着一个后生说,那个正走过来的人,就是廖拾妹。

爹说到这里时,嘴巴笑开了。

爹笑嘻嘻地望了望我们,发现我们都抿着嘴巴在听,于是又说:那男的,样子还可以,媒婆没有说谎,他从我身边走过时,我好生看了几眼,就是后脑壳上生了些白头发。

爹最后又说:那老妇女还当着我的面,喊那个拾妹,她说这个男的找你。我有点怕露马脚,心里慌了,就撒了谎,我讲不是找他的,然后我就走了。等我走到纠家冲路上时,正碰到三元驼子,一问他,才晓得刚才我问的那个老妇女,正是拾妹他娘。嘻嘻,硬是这么凑巧!

我们听了,都哧哩哧哩地笑。

这时,我看到二姐笑起来,而且装着鬼样子,对着我大姐。

大姐立刻就朝二姐身上甩了一拳头。

我在想,那男的姓廖,叫廖拾妹。也太不会取名字了吧,明明是个男的,又叫着妹,而且叫拾妹。当时,我有个同学看了一本书,叫《侠女十三妹》,听说很好看。哈哈,现在,我的大姐以后有可能嫁给这个叫廖拾妹的男人了,真是有点不是滋味。

我的大姐,叫做杨从崽,我未来的大姐夫,叫做廖拾妹。名字上,他们两个人,就有特点了。女的男呼,男的女呼。但是,我大姐却中意了这门亲事。

大姐是我们家的骄傲。

那时,大姐不仅是我们穷天一朵花,在邻近的竹沿头村、四卧龙村,只要提起我大姐的名,没有人不夸她漂亮的。我至今还记得,我到四卧龙读书时,剥落形村有个人夸我大姐长得像林妹妹。当时,《红楼梦》电影刚在我们大队放映过。就有人把我大姐的样子,与电影里的林妹妹挂上钩了。不过,我大姐没有林妹妹那般娇气,林妹妹走路,凌波微步,罗袜生尘,我大姐不是这样的,她走得风风火火。大姐年轻时,样子像林妹妹,可她做起功夫来,完全抵得上一个后生。

因此,廖拾妹大哥就当然喜欢上了我这个大姐了。

喜欢上了,就要订亲。订亲的重要仪式,放在头一次的拜年上。

那时,我还在四卧龙大队读小学。

娘告诉我们几姊妹,正月初二,家里要来客人,大家夹菜一定要斯文些。

因此,那年过年,我的心思,不放在大年三十,而是期盼着正月初二的来临。我倒要看一看,那个叫廖拾妹的男人,到底长个什么样子,到底有何能耐,让我的爹娘,完全听信了那个吃了鸭肝又吃鸭屁股的老媒婆的甜言蜜语。

从铜湾到我们穷天,只有太阳坡一条路。沿着田坎边,一直往山上冲,弯弯曲曲,爬到山顶,是太阳坡的一个豁口了。站在豁口里,时刻都会有山风吹过,呵呵地叫。爬到豁口,一般都会出汗的,衣服扣子一解,豁口里的风一吹,衣角飘拂,有种作大人物的感觉。站在这里,往下俯视,就是我们穷天生产队的房子了,灰蒙蒙的瓦,罩着一栋一栋的木房,座落在山角下,田坎边。

初二的早晨,我也不到院子里玩了。

我站在屋当头的田坎上,不时地朝太阳坡的豁口望。

娘已经吩咐大姐、二姐把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,缸笼里的水也挑满了,火也烧得很旺,娘手里捏着扫帚,还在屋里扫来扫去。

快到中午的时候,太阳坡的豁口里,终于有人放炮仗了。噼哩啪啦,很喜庆。

我们家的新郎官拜年来了!

我急忙从田坎上跑回屋,兴匆匆地告诉我娘说:炮仗响了,坳上来人了,应该是大姐夫来了!

娘说:你看你,你把那双新鞋子穿得泥乎乎的,等一下,我要你的命!

我只得从猪栏楼上扯起一把稻草,擦娘给我做的那双新布鞋。

大姐见状,拿了一块烂布,帮我擦鞋。

这时,我觉得,我更爱我的大姐了。我也不好说什么,她有男人了,那个男人以后会把她带到三家田去。

我不知道,我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呢?

娘从我身边走过时,再次交代我说:到时候,你要记得喊人啊!要晓得规矩!

我说:是喊姐夫吗?

娘嗯了一声,笑着忙去了。

我对大姐说:我要去接一下姐夫了!

大姐脸红彤彤的。

今天的大姐,真是漂亮!真像个林妹妹!

那个媒婆走在前面,后面那个男的,应该是我们的大姐夫了。

他挑着一担箩筐,箩筐上面,盖着两条红色毛巾。不过,有几只猪脚,还是伸到了外面,上面还贴了红纸。很显眼。

可能是里面的东西比较多,大姐夫把他的担子,挑得叽啊叽啊地叫。

我笑眯眯地站在田坎旁,然后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:大姐夫!

他笑容可掬,应了一声。然后继续跟着媒婆,朝我屋里走。

我的大姐夫第一次来拜年,这不仅是我家的喜事,也是大家族里的喜事。

大姐给媒婆倒了一盆热水洗脸,然后又给大姐夫倒了一盆。

洗完脸,就开始吃甜酒。甜酒里有糍粑,还有散饭。这一顿,就当作是中饭了。

二姐、三姐、小妹她们,有的在砍肉,有的在水井里洗白菜,她们都在准备晚餐的菜了。

娘要我去喊满爷爷、满奶奶,还有院子里的三宝爷、七七叔,都是一大家人。

我们家来新郎官了,头一次来拜年,是要呷茶的。大家族里的人,必须请他们过来,一起呷茶。

我原先虽然有些排斥这个大姐夫,可是,我的大姐夫真上门了,我又觉得他一下子成了我的亲人,成了我的大哥了。

那时,我已偷偷学会了抽烟。不过,我抽的是旱烟。

爹不会抽烟,我的大姐夫那时是抽烟的,我觉得应该给他好烟抽。

因此,在年关前,我就在院子里四处搜集好一点的纸烟,偷偷留下来,准备给我的大姐夫抽。

我至今记得,当时差不多集了六七根好烟。有一种烟的牌子,叫做“飞马”,好像是上海产的,其余的,牌子记不起了。我把收集起来的几根好烟,敬献给了我的大姐夫。从那时起,我就觉得,大姐夫就是我们家的人了。

呷茶基本上就是喝开水。我们穷天从来就没有茶。当然,桌子上还摆了生姜、糖果、落花生什么的。

满爷爷、满奶奶、三宝爷他们,一边喝开水吃生姜,一边问起话来。爹也坐在其中,他只是陪着,不怎么问话。

满爷爷问:拾妹,你读了几年书呀?

大姐夫说:读了五年小学。

满奶奶问:拾妹,听说你会开拖拉机啊?

大姐夫说:开过半年。

三宝爷问:听黄四娘(媒婆)说,你还搞过会计?会打算盘?

大姐夫笑着说:会一点,不是很精呢。

这时,媒婆插话说:拾妹打算盘,闭着眼睛能拨算盘子的!

那时,会打算盘,应该是门本事。

我似乎更加喜欢这个大姐夫了。他长相慈善,为人随和,又开笑脸,说话不快不慢。

此时,我似乎不怎么憎恨那个头上绾着黑纱巾的媒婆了。要不是她来撮合,大姐夫怎么会到我家里来呢?

大姐出嫁时,我刚上初中。

那是国庆之后,我还专门请了几天假。

大姐在我们家,虽是女儿,但她使的是年轻后生们的干劲,她是爹的得力助手,也是我们家挣工分的能手。没有大姐如此能干地撑着,我们家的生活可能会困难许多。

现在,大姐要嫁人了,她要去铜湾乡三家田村过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生活了。

我们舍不得啊!可是,女大当嫁,再舍不得,也要舍得啊,那是大姐的幸福,也是我们的幸福。

大姐出嫁那年,她在生产队做工之余,起早贪黑进山里砍木条,还抢时间挑到黄溪去卖。挣了些钱,爹就给她置办了一样电器嫁妆——收音机。

出嫁那天,那台收音机被绊在红彤彤的衣柜上,里面放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声音。有时,还可以调出音乐来。

抬衣柜的那两个夫子,他们听着收音机里面的普通话,走在最前面,快步如飞。

其他几个挑嫁妆的,以及我,我的三姐,在后面跟。当然,走在最后面的,就是我大姐和那个媒婆了。

大姐一直在哭。从昨晚哭起,基本上没怎么停过。她连晚饭和早饭都不吃。

大姐舍不得我们这个家。

媒婆就一直在劝。

我和三姐,各自扛着一顶纹帐,跟着挑嫁妆那伙人,向大姐夫的家乡三家田村走去。

其实,在这之前的一年多时间里,我在大姐夫家呆了一个暑假了。三家田那边,种的是双季稻,不像我们穷天,处在山顶上,水没过关,只能种一季水稻。主要是家里养了十几只鸭子,大姐夫家乡搞双抢了,我们家的鸭子也就过好生活了。我读书的钱,就靠这伙鸭子来承担呢。

所以说,大姐没嫁过去时,我就提前“嫁”过去了。

暑假里,我在大姐夫家里,养着我大姐挑过去的那十几只鸭。三家田村的人,大多认识我,他们说,我不怕晒,穿一条短裤,可在田坎上站半天。

我至今还记得,大姐夫娶我大姐过门那天的情形,他笑容满面,走路仿佛浑身都是劲。我肩膀上扛过去的嫁妆,就是一顶纹帐。娘交代我说:到了那边,不能马上把纹帐交给他们,你要向大姐夫讨个喜钱。

我问娘:要多少呢?

娘说:八块八。

那次,想从我肩膀上接过纹帐的,是三家田的一位妇女。她认识我。我却不肯。娘说了,要讨到喜钱,才能把纹帐交给他们。

我站在房门口,扛着那顶纹帐。

铺床的那个妇女,要接我的纹帐,我说:我要钱。

那妇女怕是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了,她说:你要多少钱?

我说:八块八。

那个妇女就扯起喉咙喊:拾妹!拾妹!你的这个舅佬官,要讨喜钱了!

这时,我看到大姐夫笑嘻嘻地走过来。

他给我了十块钱!

谢谢姐夫!

( 请看续文《伤心人间无期别(2)》 )

壹点号 崇德随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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